母亲结

拨电回老家,妈妈接的电话.告诉她我和外子将於这个星期六飞往美国.
她早已知道我们是去参加儿子的毕业典礼,但却老以为儿子会和我们一起回国.
"不是,他还有一个学位,要年底才念完."我解释说.
说着说着,她又忘了,又以为儿子会和我们一起回来.
我总共解释了四次,在短短十分钟的交谈中.
放下电话,心里突然有股莫名的恐惧,妈妈的健忘是越来越严重了.刚说过的话,还没转头,又给忘了.
还好她有自知之明,常要我把话再告诉爸爸,以免她放下电话又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.

自从两年前得知妈妈患上了罕见的恶性贫血症后,我们知道,未来将会是一条很艰辛的路,对妈妈是,对我们也是.
我们上网查过资料,也看过有关的书籍,恶性贫血症主要是因缺少维他命B12而致.这种病症会破坏身体的神经系统,患者会失衡,疲劳,失忆,手脚无力,头晕,忧郁等.
妈妈巳患有失眠症三十几年,也是我们做子女的疏忽,一直没有发现她早巳患上忧郁症.当她心中的结巳纠缠得太紧太乱时,连医生也没办法.心结,总得由自已解开,那是无药物可治疗的.
妈妈其实可以很幸福的,但她内心累积了太多怨恨.恨外公反对她的婚事,恨祖母鄙视外省媳妇,恨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必须天天烧柴煮饭,恨家贫必须典当嫁妆换取孩子的医药费,恨爸爸溶了她的金饰去做别人的金饰,恨大舅夫妇诬赖她,恨二姨污辱了她的人格........,最后,她把所有的恨倾倒在爸爸身上!
有时我们这些做孩子的也有些恨她,恨她不会珍惜得来不易的婚姻,恨她不会以更阔宽容忍的心对待伤害她的人,恨她不以更积极乐观的态度面对人生,以致她的情绪不断不时地牵动着我们全家人的情绪,让我们的成长过程也陷入忧虑中.
庆幸的是,长大之后,我们都明白,人活着,无论面对多大的挫败,都必须勇敢面对.我们永远都不是挫败得站不起来的那个.
活着,必须以快乐为基垫,不要把对一个人的怨恨搁在心里一辈子,那太对不起自己了!
有时我在想,到底是妈妈的人生观带给她忧郁症,还是恶性贫血症带给她忧郁症?

我们都爱我们的妈妈,只是我们都身在外地,很愧疚的,很无能的,都无从把妈妈从过去的阴影中带出来.
母亲节那天,我将身在美国,只有嘱咐爸爸带妈妈去锯她最爱的牛扒.

妈妈,母亲节快乐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