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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我的堂舅,在曼哈顿区送外卖巳有多年.
后面那家Josie's是他工作的餐厅,卖的是有机意大利料理.
我有幸去到餐厅厨房参观,颇具规模,有四十几个灶炉,最近因经济不景气,关了十几个.
堂舅其实只大我两年,十几岁不爱读书早早便辍学,二十岁因觉一事无成而跳飞机到法国当厨师,后来去荷兰,再辗转来到纽约.
他本来在餐厅里当服务员,后来发现送外卖收的小费比较多,每晚工作时间只有五小时,宁愿骑着老铁马奔驶在各大街小巷送外卖.
餐厅位于"富豪"地区,住了不少有钱的犹太人和明星,出手阔绰,有时候所给于的小费比食物还多.
后来我才发现,不管是服务生或送外卖,他们的工资都少得令我不敢相信.
譬如堂舅现在的工资,是每小时4.75美金,目前因市道不好,工作天只有四天.
纽约人都少下厨,喜欢买快餐或叫外卖;但这份工作,不管风吹雨打,冰冻下雪,都得把食物送到顾客手中.
他说远一点是出名的哈林黑人区,他连周边也不敢去.美国失业率激增,治安也随着败坏,送外卖者往往成为打抢对象.
对他而言,所获得的小费可以全落在自已的袋里,再恶劣的天气也算不了什么.
他还是非法身份,问他将来有何打算,他说:有想过回去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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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纽约与三位老友重逢,她们曾是报馆记者,以前我们一起跑娱乐新闻的.
她们于二十年前随跳飞机风潮来到美国,现在算是落地生根.
一位相夫教子去,两位在华人餐厅当服务生,二十年来都打着同样的工.
堂舅透露,他宁愿送外卖也不愿在餐厅里捧餐,是因为所获的小费必须和其他服务生平分,而他们的工资,一天也只有十至二十美元.而华人餐厅一般只付十元美金,周休一天,没有年假.
通常一碗面或一碟有料的饭,大概六,七元美金起跳,汉堡包一粒也要四,五元,搭地铁一趟要二元;不妨算算,一天十元怎么用.就算餐厅提供三餐,在寸土如金的纽约大都会,这十元够用吗?
也因此,服务生就等着大方的顾客的小费.通常小费是总数的15%.
我刚到的前几天,玉霞工作的餐厅因业绩跌了一万,老板又不愿开除员工,便强制员工下午休息两个小时,每个月底薪三百元扣去五十元,意思是减薪.
忘了告诉你,1988年她初到这家餐厅捧餐,底薪是三百美元,二十年耒没有增加过!
每天早上七时许,她送两名女儿上学,才搭一个小时的地铁去上班.她顶着睡意如此坚持,是因为待她十点下班再搭地铁回家,步入家门时孩子早巳进入梦乡.
数年前她把独居的母亲接过来,可是老人不能适应,每日无聊得打电动玩意度日,现在吵着要回大马,要死也要死在老家.
也没有对和错,她说:这么多年了,都巳习惯这里的生活.
是的,很多时候很多事情,在一个抉择之后,就得听天由命,尤其是必须谋生,养家,得时时冲锋陷阵,最后落得身不由已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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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一位唱片公司宣传转到褓母兼管家,我看到的是由多姿多彩变成朴实简单.
绿雁手下带过的大牌歌星并不少,其中一位就是架子蛮高的风飞飞.
当时,她拎着行李潇洒的到纽约,一晃,就是二十年.看,当年还是小宝宝的儿子,现在站起来比阿姨还要高.
她谢绝朋友,拒绝电视,不打电话,只是周日上佛堂念经,每晚九时半上床,生活很有规律,但对我们而言,这比白开水还要淡的日子,是怎么过的?
她会来与我叙旧,我很感动.紧紧拥着她与她话别,不知何时何日能再相见?
了解他们的生话状况之后,我的心情是百感交集的.
也许,他们是过得快乐自在的,我不知道,但我是绝对不能过这样的日子.我喜欢简单但不苦闷的生活,我喜欢走出门口就看见亲切的人,我喜欢时时感受亲人送来的温馨.
在离开纽约之前,我对儿子说,如果日后他不想留在美国,那就回国吧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