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知足的

打从他步入咖啡店我就注意到他.
他身材枯瘦,脸上瘦筋筋的没有肉,整个人像几根骨架子撑着一层皮.他二十来岁,看不出性向特征,头发却剪得奇短.明显的,他是智障儿.
他瘦得双眼都陷下去了,两边的颧骨愈加高起来,可又有两团瘀红,我心想:怎么他的青春痘那么旺盛,远远看像两腮挂了两串越蔓莓似的,又像小丑把两腮涂得紫红,是苍白的身躯唯一有颜色的地方.
甫坐下,他身边的妈妈把带来的粥一口一口很有耐性的喂他.我面对着他们,望着那拿着调羹温柔的手,有一点点感动.
忽然,他咧开嘴,以右掌猛力敲打右边颧骨,快速的敲打十几下,再换手以左掌敲打左边颧骨,速度快而用力,但他没有痛苦相,反而有越敲越爽快的表情.
我着实被他的举动给吓着了,一起喝茶的友人也看得目瞪口呆.他越是继续自残,我们越是看得不忍心.
正在吃面的爸爸,也许意会到我们的目光,他走到孩子身后轻轻抓着他的手企图阻止他,但他挣扎,嘴里发出怪异的声音,后来,那位爸爸只得放手,任由孩子继续敲打他的脸.
"好心酸啊."我身边的莉莉说.
"好心痛啊."我说.


有人曾经说,家中有残疾者,是上天给人的一种考验,让人从照顾残疾者的当儿,学习如何面对,克服和度过厄困.
若是如何,这学习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.
亲眼看见一位朋友如何照顾她那有如植物人的蒙古症儿子,那种艰幸,确非笔墨可形容.她是被逼且无奈的接受事实,心力交瘁地照料一个完全没有独立能力的亲生孩子.与此同时,又得忧心未来,不管是自己的,还是孩子的.
孩子健健全全健健康康地成长,便是为人父母者的最大安慰与幸福.
早上运动后大伙儿轻轻松松地去喝个早茶,也是我的另一种幸福.
我是知足的.